黄庭坚《陈留市隐并序》：养性霜刀在（阅人清镜空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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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留的江端里说：“陈留的集市上有一个剃头的人，他四十余岁，没有成家，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孩子与他一起生活。他每天用干活所得的钱供自己和小女孩，吃饱喝足之后则头上簪花，口中吹笛，把小女孩放在自己肩上一起回家，看起来无忧无虑，乐在其中，他大概是一个有道之士。”陈师道为此赋诗歌咏，我也拟作诗一首。

上面一段是黄庭坚《陈留市隐并序》的序言，是大隐隐朝市的一个故事。

市井怀珠玉，往来人未逢。乘肩娇小女，邂逅此生同。养性霜刀在，阅人清镜空。时时能举酒，弹镊送飞鸿。

陈留市上的隐士，虽然居住在市井之地，但他怀有美才而深藏不露，来来往往的人都不了解他。坐在他肩上的娇小女孩，像与他偶然相逢，一起过着这样的生活。刀镊工善于修养性情，像雪白的剃刀一直没有损坏；他观察人生，像明亮的镜子把一切都照得清楚透彻。他又经常自饮自乐，或弹着剃刀，或举着酒杯，目送那鸿雁远去。

“市井”是指做买卖及市民聚居之地。“怀珠玉”是说怀有美才而深藏不露。《老子》里面记载：“是以圣人褐怀美玉。”“邂逅”是不约而遇的意思。前两句主要说市集上剃头的师傅是个深藏不露的人，周遭的人都不了解他，而这样的能把金玉本质隐藏起来的人，是很值得钦佩的。三四句写剃头匠和小女孩过着安贫乐道的生活，他们虽然生活清贫，赚的钱都只够生活，但他们自得其乐，过得非常洒脱，这样的胸襟也很令人佩服。

“养性霜刀在”，“霜刀”是指刀镊工用来谋生的工具，他们的刀经过磨洗，白亮如霜。在《庄子 养生主》记载道：庖丁宰牛，杀了数千头牛，而刀却像新磨出来的一样，丝毫没有损坏，这是因为他掌握了宰牛刀规律，从中还悟出了养生之道。这一句用这个典故，也是在赞美刀镊工，在剃头之中领悟了养生之道。“阅人清镜空”，古代剃头匠在帮人整理容颜之后，还得要顾客对镜检查，发表意见，直至满意为止。这里暗用《庄子》中 的“至人之用心若镜，不将不迎，应而不藏，故能胜物而不伤。”镜子总是能很客观的反映事物，剃头匠的内心也和明镜一样。在封建社会，士农工商，做官的是高人一等的，而下面那些需要服侍人的都是低人一等的，（即使是我们现在，服务行业也经常总是被人看不起。）像剃头匠这种怀有美玉的人，能放下身段，去做这些“低下”的工作，可以看出，他的心胸非常开阔，这正好也与前文呼应。

“时时能举酒，弹镊送飞鸿”，剃头匠在在完成每日的工作后，还能喝点酒，酒醒后还能弹镊歌唱。“举酒弹镊”用的应该是冯谖弹铗的典故，出自《战国策》。“送飞鸿”用的是嵇康《赠秀才入军》中的“目送归鸿，手挥五弦”的句意。用着两个典故，都是为了表现剃头匠的人品，写出了他看透人生的境界。

从我们之前读的黄庭坚的诗句来看，他的内心是有想要归隐的想法的，而恰恰陈留市隐，他在陈留，靠着自己的劳动，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，正与黄庭坚不慕虚名、不攀权贵的思想吻合，所以黄庭坚在诗中，不有余力地赞美陈留市隐自得其乐的生活，这正反映了黄庭坚思想中超尘绝世的倾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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