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灵密钥——家庭治疗之攻心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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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袁运录
周六,男孩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工作室找我。
我问男孩儿什么情况？男孩说：多虑，总是在对与错的评判中，难以做出决定。比如，他对父母的言行，父母对他的管教，包括父母平日对他说的话究竟对还是错，他搞不懂，他一直很纠结。
孩子在我们面前不停地站起来，看看这，看看那，起坐不安，就知道他心里一定堵得慌。
男孩的眼睛不敢看我，他说他认识我。那是去年我在他的所在中学讲过一次课。他说我是一个好老师，昨天他又看了我写的一篇关于家庭治疗的文章（《家庭心理治疗实录》，然后他就动员他的父母一定要找我咨询。
在此之前一天，他随父母去了省一附医院心理科门诊，医生说他没有抑郁症，但他心里很难受，不愿上学，所以这些天一直辍学在家。
他说自己需要释放和倾诉，他心里有个结，需要解开。
他又说，自己的心结很难解开，恐怕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理解他。他说自己抱着打开心结的想法来找我，因为他从我的文章里似乎看到了希望……
我顺着孩子的想法问父母。妈妈说，孩子仅仅是心里很烦，很多虑，而不是焦虑，说话很多的，常常问我许多问题。
孩子说，他看到老妈每天都要洗衣做饭，他真想替妈妈分担一点，想洗衣服，可是妈妈不让他洗，只是叫他安心读好书就可以。
可是孩子常常自己问自己，为什么老爸不为老妈干点家务？
我解释说：中国传统家庭都是男主外，女主内。你爸爸在外打拼，妈妈在家洗衣做饭，他们分工不同。何况你妈妈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，反倒觉得马不停蹄乐在其中。除非丈夫在外不务正业，孩子又不学习，做妈妈的不仅劳累，更会感到心累。
我就问孩子妈：你说呢？她马上点头称是。
孩子很聪明，，长得眉清目秀，看起来很善良，也善解人意，身高大概有一米七八以上。
正当我赞美孩子的时候，孩子好像自言自语，打乱了我的话。
孩子说他似乎变得无药可救了，很难过。
我知道孩子心里一定堵得厉害，而且他不停地摇头，不停地站起来，然后又坐下，就像一个充饱了气的球，浮躁不安，很想释放。
我在黑板上画了一个黄河被大坝拦截图。那个大坝，就是他的父母，激越澎湃的黄河就是孩子的想法和情绪。
孩子看到图后，拼命点头，他说自己就是这样，不敢发泄自己。
看得出，孩子很懂事，怕伤害父母，怕父母看不起他。
他说自己很想帮妈妈洗衣服，他不愿看到母亲一天到晚忙家务，而且爸爸不肯帮妈妈分担一点家务，他很心疼老妈。
他还说：其实，老爸也很辛苦。还说非常害怕老爸，尤其害怕老爸的眼神。在他的印象中爸爸只会给他做一个高不可攀的榜样。比如，爸爸在家里都是书不离手，一开口，都是让他听不懂的文言文，这让他感到窒息。而且老爸总是喜欢跟他讲传统文化，讲古今中外的道理，这些道理，都让他无可反击，但心里却很不舒服，很难过，恨自己不争气。
有一次考试不理想，爸爸就说，种因得果，平时没有努力，所以才会这样。本来孩子就很痛苦，加上爸妈的“责怪”，心里更加内疚。
还有一次，因为考前出现过度紧张，老爸就鼓励他说：不要怕，不要紧张，怕什么？男子汉怕什么？
孩子还说：有一次他想洗澡，但老妈叫他不要洗，这让他感到不爽，很揪心：难道老妈不愿意帮我洗衣服？老妈是不是因为我的成绩没有上去开始烦我？
说罢这些，父母都在摇头，表示孩子误解了他们。
现在越来越多的孩子被学习成绩、被父母逼成精神病。
我想父母应该明白一个问题：对你们来说，孩子考大学重要，还是孩子的心理健康重要？如果二者只能选其一，你们选哪种？
父母不约而同地说：当然是心理健康。
孩子爸说：从我帮孩子叫的名字——子健，就知道我希望孩子健康，仅此而已。
我盯着父亲问：你的要求真的就这么低？你觉得有什么需要跟孩子说说，或者向孩子赔礼道歉？
孩子都这样了，做父母的肯定有不对的地方，比如父母在许多方面没理解孩子，或者说给孩子施加了不必要的压力？因为男孩多愁善感，很脆弱，需要爸妈的呵护。
孩子爸爸站起来说：儿子啊，我真诚向你道歉，都怪爸爸无意中伤害了你。
但是爸爸又说：儿子啊，其实我都是为你好！
孩子妈妈也站起来说：妈妈也向你道歉，怪妈妈很多方面都没有考虑儿子的感受。
你说洗澡的事情，其实当时我是想，你还是学生，冬天不需要隔三差五的洗澡，外套换得那么勤，又不是做重活的人，衣服容易弄脏。妈妈只是怕你耽误了学习。
孩子立即摇摇头，苦笑着，嘴里喃喃自语。
我马上打断父母的“道歉”。
你们都强调“我这是为你好”，说明你们还是在强调自己的理由，还是认为自己全部做对了！
你看，“不管我做错了什么，都是为了你好！”
所以反过来，一切都是孩子的错。这让孩子感到很难受。因为他有气啊，他没地方发泄啊？做爸妈的在孩子面前为什么不能装下傻或示弱？做爸妈的为什么不让孩子有空可钻？做爸妈的为什么不让孩子觉得你不是处处都很伟大？做爸妈的为什么不让孩子发现你也有错的时候呢？
该做榜样就得做榜样，该装傻的时候就得装傻。这需要父母的智慧。
现在孩子很多都希望爸妈早点老年痴呆，都希望自己出生在“底层”家庭，甚至捡破烂的那种家庭，而不希望落在富裕的父母厉害得让孩子感到敬仰的那种家庭。
落在“底层”家庭，父母没文化，孩子却能体现自尊，而且父母没时间也没有能力去管孩子，所以孩子就容易获得成就感。
孩子都想独立，不想被父母管，不想被父母架空。这就是孩子的想法。
虽然男孩的爸妈都曾给他道歉了，但在孩子听来还觉得不真诚。
后来我就跟孩子在密室里进行了一番谈话。
男孩说：爸妈虽然嘴上道歉，实际上恐怕难以做到。“他们当着你的面说得好好的，回家后可能又是一副面孔，又会盯着我。我需要父母正式给我一封道歉信。”
我说：这点你尽可放心，我会说服你爸妈。
现在，我只想问你个问题：你现在想不想读书？如果想读书，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学？
孩子不假思索地回答：我想读书，但我必须等这件事妥善处理过后，等我先放松自己，等我先放空自己，而不是这样去读，因为我心里堵得很慌，很难受。
孩子还说：有时候我在学校受了点委屈，比如跟同学发生争吵，心里很难受，回家后我告诉爸妈。虽然爸没骂我，但总是喜欢跟我讲道理，叫我不要生同学的气，要我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。可是，此时此刻，我只是希望爸妈能够站在我的角度，站在我的一边，去骂对方，哪怕是说一句“孩子你别难过，爸爸帮你去收拾他！”这样的话，我的心也好受，我的情绪也会平复。
当然，如果我爸真的要去打架，真的去帮我讨回公道，我肯定不会同意的，因为我也知道自己不对，但是我就是想得到爸爸的安慰，想释放下我自己，想化解一下自己的难过。
我仅仅是想得到爸妈的理解，我仅仅需要爸爸妈妈站在我这边，而不是让听他们讲道理，因为这些道理我都懂，所以听了很腻，就像一个吃得太饱的孩子，见到饭就想吐。
孩子从房间出来后，我就郑重地跟孩子爸妈说出了孩子内心的苦闷和诉求。
爸妈立即做出回应：要以孩子为重，以大局为重。
爸妈也已经认识到：孩子正在上战场杀敌，自己又使不上劲，只有在后面为孩子默默无闻提供后勤保障，而不是用所谓的关心、讲理来安慰孩子。
是啊，孩子需要放松，需要释放校园给他带来的各种压力和焦虑。此时，无声胜有声，任何口头语言都抵不上一个恰当的肢体和眼神上的交流。
一个小时以后，一家人心结已开，父母与男孩握手言欢，夫妻喜笑颜开。
其实，我的疏导很简单，就是孩子的情绪被父母如山一样的大道理压得喘不过气来，或者被父母一点一滴地溺爱插上温柔的刀子，可谓横刀立马，孩子的负情绪无法发泄，这才导致男孩躁狂和逃学。
通过一个多点小时家庭治疗，父母认识到自己的错，孩子破涕为笑，皆大欢喜，答应今晚就去上学。
后记：
三天后……课间，孩子给我打来电话说：
“今天中午我心里又很堵。原因是，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，爸妈有意无意又讲起孩子知识的重要性。我觉得这又是在说我。”
此刻，我理解孩子的心情，因为孩子面临着学业巨大的压力，在这个节骨眼上，孩子不允许有任何不利于他分散精力的刺激物，尤其是他可以依靠能给予他力量的家庭和父母。
孩子再三强调说，他需要父母的理解和支持，而不是唠叨。
我在电话里承诺：一定会做好其父母的思想工作，让他爸妈彻底转变观念！但也请他给爸妈一点转变的时间，毕竟父母受传统文化熏陶已久，仍然恪守“子不教父之过”的古训。
也是在第三天，孩子爸也给我发了一封写给儿子的信，让我看看。
我粗略看了一遍，父亲的信热情洋溢，充满着慈爱，但还是以文言文格式写就，而且字里行间，仍然对儿子给予了厚望。我建议他先不要给孩子看，以免引起孩子的敏感。孩子爸接受了我的建议。
我的感悟：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，理解和共情最重要。
如何理解共情？不是书本知识，而是生活阅历。只有扎根生活，从根部滋养，才能枝繁叶茂。
当然现代心理和教育技术也重要，没有心理技术，即使手握宝剑也不知如何下手。因此，道要悟，术要练，道与术同行，心理问题才能标本兼治。
作者简介
袁运录（笔名：恨若秋水）认知心理学家，口吃问题研究专家，情感心理作家，秋水理论创始人.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.中国社会心理学会会员.
上饶市心理咨询师协会副会长，余干县关工委青少年心理辅导中心副主任。1988年研究心理学，并创立秋水理论（又叫黄河理论）.2006年起以“恨若秋水”的笔名在《中国心理与健康》杂志、中华网、凤凰新闻、知乎等媒体发表上千篇社会心理研究和实践文章，并接受过十几万人次心理困扰者的求助和咨询。研究方向：强迫、口吃、抑郁、焦虑、失眠等神经症和青少年心理创伤.代表著作：《情绪管理学》《口吃原理与康复》（江西教育出版社）.正在出版《强迫症原理与康复》（江西教育出版社）。
（责任编辑：孙东刚 供稿：袁运录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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